 |
| ↑派派出生第二天 |
在29歲生日前幾天，終於卸貨了，不用再擔心半夜睡覺睡到一半要叫醒婆婆衝去醫院、不用再上上下下的爬樓梯、散步的時候不用再挺著大肚子追妮妮……就算剛生產完，全身上下都疼痛不舒服，心中卻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。
因為種種原因，柚子和我一直覺得派派會提早出生，因此37週就開始請產假，專心在家待產。誰知道開始放產假之後，肚子裡的派派卻像跟著媽媽一起放假一樣，又乖又穩定，逼得我最後一週除了做起立蹲下之外，還要一遍一遍從社區大樓的一樓爬到八樓，再跟肚子裡的派派喊話，拜託她不要過期忘記出來。
因為種種原因，柚子和我一直覺得派派會提早出生，因此37週就開始請產假，專心在家待產。誰知道開始放產假之後，肚子裡的派派卻像跟著媽媽一起放假一樣，又乖又穩定，逼得我最後一週除了做起立蹲下之外，還要一遍一遍從社區大樓的一樓爬到八樓，再跟肚子裡的派派喊話，拜託她不要過期忘記出來。
可能是等久了，每個晚上的腰痠和宮縮一再復發，都是放羊的孩子般的假警報，讓我對產兆反應遲鈍。以致於這天早晨五點多，當我被一陣不尋常的腰痠「痠醒」時，迷迷糊糊中只直覺式的──看看身邊的妮妮有沒有睡到流汗，幫她調整一下小毯子，翻身，想辦法繼續睡。
睡不到五分鐘，我下床來到廁所，直到坐在馬桶上卻沒有任何便意的時候，才總算清醒了一些，開始覺得不對勁──腰又開始痠了，而且伴隨著較以往強烈的宮縮。
既然覺得不對勁了，就開始測宮縮時間吧！
 |
| ↑宮縮記錄軟體測量中 |
初產婦每五分鐘陣痛一次才要去醫院，但是經產婦是一個小時「規律陣痛五次」就要去醫院了──我記得非常清楚，因為從36週開始，每一次的產檢都會聽到醫生重覆這些產兆。
只不過……到底什麼是規律陣痛……？
測量宮縮的app很簡單好用，只要按下「開始」和「結束」就會自行計算時間。問題是，在早上五點左右，我只有感覺些微的宮縮和腰痠，沒有痛感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「開始」，什麼時候要「結束」。
接近六點，宮縮和腰痠的感覺才漸漸明顯，雖然還是不會痛，已經可以準確的知道宮縮的開始與結束時間。一邊看著紀錄上的「間隔時間」，一邊思考這樣的紀錄是否代表「規律宮縮」？或是思考自己沒有陣痛的話需不需要去產房？一邊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漸轉亮...嗯...以防萬一，先來換衣服好了。
 |
| ↑接近六點的宮縮紀錄 |
大概過了一小時，我把上面這張紀錄圖傳給陳爸和陳媽（妮妮的外公外婆），打電話把他們吵醒，問一些「這樣算不算規律陣痛？」、「但我沒有感覺到痛的話，這些紀錄是有效的嗎？」、「會不會是假性宮縮？」的蠢問題。當然，也沒忘記打電話給前一晚剛回竹北的柚子，聽到我的敘述之後，他馬上收拾東西準備回林口陪我一起戰鬥。
而我們在電話中討論「到底要不要去醫院」的這些時間裡，妮妮都在身邊睡得好熟，心中突然有點捨不得，媽媽要去醫院生小寶寶了，之後要去坐月子，我們就不能像這樣天天睡一起了......
 |
| ↑最後的宮縮紀錄，到早上七點 |
沒有多少時間傷感，趁宮縮還沒有很明顯，我迅速的把妮妮和小毯子捲一捲包起來（像春捲一樣），抱到婆婆房間，再把媽媽手冊、各式證件檢查一遍（待產包前一週已收拾成一個行李箱放在角落），而陳爸也在這個時候出門，準備來接我去醫院報到。
看看宮縮的紀錄，漸漸到五分鐘一次了，除了腰痠，我也開始有吃壞肚子的那種刺痛感，婆婆、小姑都被我吵醒了，妮妮也像是感覺到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一樣，醒來就沒有再睡回去。
大約7:20左右，想到之前生妮妮花了好長的時間，決定先吃點麵包補充體力，婆婆也幫我溫了鮮奶。
 |
| ↑手忙腳亂的餐桌 |
吃早餐的時候，覺得肚子越來越痛，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，就像......吃到不乾淨的東西，腸胃在肚皮下面翻攪那種程度的痛，一陣一陣的。
陳爸大概7:40來接我，不知道是不是越來越痛的關係，在車上我要抓著窗戶上的手把、身體挺直，才能稍微感到舒服一些。
到醫院的時間是8:00，陳爸先去停車，我自己搭電梯到三樓產房。冷靜的向護士表明來意後：「我現在大概五分鐘陣痛一次，所以來看看是不是要生了。」，她帶我到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內診。
相隔一年九個月再次來到產房，想不到一切都那麼熟悉，找護士、上廁所、內診、填表格、躺上床之前再上一次廁所......在腦袋裡回想這些制式的過程，發現自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，不安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。
「開兩指。」護士內診的時間比想像中的久。「但是很薄......」
其實我不知道「很薄」的意思，反正護士叫我去哪我就去哪，叫我做什麼我就照做就對了。
「你先在外面等一下，我們填一下表格。」
生妮妮的時候，柚子直接陪我來產房，所有表格都是柚子處理的，原來生小孩之前還要填一堆表格啊......我寫寫停停，陣痛的時候一旁有個護士妹妹溫柔的叫我「鼻子吸～嘴巴吐～～」填（吸氣）到一半，陳爸來了，剩下的當然就交給他囉！！
「你現在外面坐，等一下我們會請你到待產室待產。」年輕的護士妹妹對我說。
「不，你讓她直接進去，直接躺了。」外面的護士阿姨聽到，霸氣十足的從櫃檯直接吼過來。
「可是她還沒......」還沒什麼？是不是還沒開三指不能進待產室？我在心底琢磨著。
「沒關係直接讓她躺！！」霸氣護士不耐煩的對著護士妹妹皺眉頭。
就這樣，我得到一間待產室、一張床、一件產婦（病人）專門穿的衣服、手臂上的點滴、胎心音和宮縮檢測器，以及一個躺在床上可以使用的尿盆......躺在床上，可怕的生產活動正式起跑......
剛躺上床，柚子到了，還買了蔥油餅給陳爸當早餐，陳爸看著宮縮的頻率：「現在幾乎三分鐘一次，很快，妳大概中午就生了。」這是在安慰我？
「我不要生太快，我要打無痛！」陣痛越來越難以忍受，我必須用力抓著床沿，身體彎向其中一邊，才有辦法呼吸吐氣撐過陣痛的時間。護士妹妹待在床邊盡責的講解產程和產後護理等知識，在中間鎮痛的時候也沒忘記叫我「鼻子吸～嘴巴吐～～」。
「我可以打無痛嗎？」這個時間點，誰有心思管產程和產後護理是什麼......聽說生第二胎的產婦有九成來不及打無痛，我一心想趕快提醒護士自己真的很怕痛，希望可以和上一胎一樣順利無痛分娩。
「你想打無痛嗎？好，等一下我幫你問問看喔！」護士妹妹秉持著一貫溫柔的口氣回答我。
一位皮膚白皙的護士學姐走進來，叫護士妹妹一聲「學妹」之後，開始測量我的血壓、體溫，又一次內診。
「開三指囉！」護士學姐宣布。
「我可以打無痛了嗎......？」
「好，我幫你抽血做檢查。」
終於要抽血檢查了......拜託動作快一點！！！
陣痛的感覺真的很難說明，像是吃壞肚子，也有人說像是放大很多倍的經痛。不論如何，痛的當下我只腦袋空白，希望這些痛感都不是真的。
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已經沒有力氣「用鼻子吸氣」了，陣痛襲來，我只會大口大口的喘。
護士學姐又一次進來查看我的狀況：「想大便要說喔！」
「嗚......我想大便！！」我大叫。
痛到失去理智就是這樣，懂事以來，從沒想過自己會用盡全身的力氣講（叫）出這種話......
「還來的及打無痛嗎？我想打無痛......」已經痛到分貝都提高了，還是不死心的一直一直反覆循問護士，證明我是真的很害怕、很怕痛啊......
「血液要先檢驗才能送出去，我再幫你內診一次。」護士學姐面對我提高的音量，仍舊不慌不忙。「開五指半囉！！你的血液檢驗才剛做好正要送出去，來不及打無痛了，想用力的時候要說喔！」
來不及打無痛分娩！！！
聽到這句話，我瞬間理解那些在產檯上罵老公的那些媽媽們......為什麼我們的小孩來到這個世界上，男生什麼苦都不用受，想要孩子的時候開心一下，然後看著老婆像吹氣球一樣變胖，最後爆破......孩子就出生了～～～
以上念頭一閃即逝，我的後腰、下腹和骨盆處突然一陣劇痛，讓人忍不住想要用力。
「我想用力了，可以用力嗎？！」真的非常痛非常痛，我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除了音頻比較高、音量比較大以外，還帶著哭腔。
護士學姐還是很冷靜：「你用力一次，我幫你看看。」
幾個護士走進來，幫我把膝蓋彎曲到胸前，叫我抓住自己的膝蓋，憋氣、用力。
那真的是很不舒服的體驗，用力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，眼前幾乎要發黑，但痛的感覺讓我不自覺的用力很久......想像你便秘很多天卻吃壞肚子又同時吃了下痢的藥，你絕對會毫不猶豫衝進廁所坐在馬桶上用力吧！！
「好，沒有宮縮就不要用力了，會撕裂傷喔！」護士學姐如是說。「開六指半，還沒破水，等一下痛的時候先不要用力。」
說完這句話，護士學姐就走出待產室。
下一次陣痛很快來臨，護士學姐囑咐我不要用力，但實在是太困難了...
「我可以用力嗎？我想要用力！！」我痛得大叫，這一叫把那個霸氣護士叫進來了。
「好、好，你用力看看。」霸氣護士用那種很像威脅的......平舖直述的口吻，而我實在太痛，聽到可以用力馬上憋一口大氣，用盡全身的力氣「便便」。
每次用力都像是時間停滯般，憋氣導致耳鳴聽不清楚霸氣護士的說話聲，但可以感受霸氣護士用手在底下幫我撐開會陰，就算下腹已經痛到了極點，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幫我撐開會陰的幾個動作，像把緊繃的肌肉再往左右拉扯到撕裂的程度......
「哈氣，媽媽你痛的時候要哈氣，不然會喘不過來。」護士學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的床邊，事實上，一堆護士都進來了，只是當時的我沒有心思去注意。「媽媽，要哈氣喔～哈～哈～～」
「哈～～哈～～好痛！！我要用力了！！」
又經歷一次恐怖的憋氣用力之後，霸氣護士突然在床尾施力把羊水捏破：「好了～～等一下不痛就不要用力了。」
「進產房～～」
護士們七手八腳地準備幫我把床推出待產室，禎佑和陳爸在門口發出小小的驚嘆：「嗄～這麼快？！」
時間，早上9:50。
躺在病床上被推進產房，對我而言並不是特別新鮮的體驗，畢竟一年多前才經歷過。但看著醫院灰撲撲的天花板在眼前「呼嘯而過」，忍著劇痛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又開始緊張起來。
「上產檯」這個動作幾乎是不人道的（純粹個人抱怨）......看過許多人分享的生產日記，某些台北的私人診所，會要求產婦下床、上產檯，要知道忍著宮縮的陣痛下床，靠雙腳站立、坐上產檯、躺下，是多麼可怕的事。
還好林口長庚沒有這樣做，護士們把我的床推到產檯旁邊並排，沒有要求我下床，而是請我從病床上把自己「挪」上產檯。相比之下似乎輕鬆很多，可是宮縮實在太痛，產檯又比病床稍微高了一點點，我根本沒有辦法使力。最後是由幾個護士拖著我的肩膀和背部，讓我從病床上屈膝、蹬一下就上了產檯。（當護士真辛苦）
「我可以用力了嗎？！我可以用力了嗎？！！」從待產室到產檯上，真像過了一整個世紀這麼久，實在忍不住，我在產檯上一邊問的同時早已一邊使力。
醫生到了，終於到最後的階段，柚子也進來在床邊陪我，而除了宮縮的痛之外，我可以感覺到下腹和骨盆中有東西往下衝。
「來，再用力一次喔！」王子豪醫生也是溫文儒雅的，其實「溫柔」就是我對林口長庚婦產科的最終印象。
最後幾次用力，劇痛的同時，我可以感受到寶寶的頭卡在骨頭與骨頭中間，很可怕、很真實，似乎寶寶的頭比骨盆要大得多，當下的劇痛甚至讓我有種寶寶永遠出不來、認為自己完蛋了的錯覺。
但很神奇的是，寶寶最後還是出來了。上一秒寶寶的頭還卡在骨盆中間，下一秒就聽到醫生說：「好了，放鬆放鬆，寶寶出來囉！」
接著我聽到派派洪亮的哭聲。
我感覺到的痠痛，並沒有因為派派出生而瞬間消失（不是很多人都說生完就不痛嗎？！），反而聽到醫生說：「現在進入第四產程，媽媽先不要動，我們要把裡面清理乾淨。」的時候，我才真正感覺到宮縮的陣痛已經退去了。
最後的產程，原本以為會很輕鬆，事實上，也與前一產程相比之下是真～的～輕鬆許多。
然而當醫生把手伸進傷口裡找血塊、清理子宮的時候，我還是覺得很痛、很不舒服。
「我們最後把它縫合就好囉！」
耶～縫合了，代表生產過程終於要結束了！！可是為什麼縫合會有感覺，而且會刺痛......？
「很痛......」剛生完寶寶並沒有增加我對痛覺的忍耐力。「為什麼會這麼痛？」
醫生也覺得很奇怪，問旁邊的護士：「你們剛剛有幫她打麻藥嗎？」
「有啊！」一旁的護士回答。
「我裝的10cc.都有打完嗎？」醫生繼續問。
護士：「沒有......」
醫生繼續對護士說：「其實我有時候會裝15cc.，可以全部都打完。」說完，沒有要繼續幫我打麻藥的意思，直接對我說：「剩下兩針而已，忍耐一下，不要一直想這邊發生的事。」
要怎麼不想「這邊發生的事」？？為什麼最後還不讓我好過一點......（哭）
「很痛耶！」明明就不只兩針......
醫生：「寶寶好了嗎？把寶寶抱來讓她分心一下。」
「寶寶呢？」這麼一說，寶寶被抱走之後到現在還沒回來，也沒聽到護士宣布她的體重。
就這樣縫了好多針，我也持續問了很多次「寶寶呢」，卻在縫完傷口、護士幫助我回到產檯旁的病床上的時候，才第一次看到派派。
 |
| ↑抬頭紋派派 |
派派的聲音很宏亮，是個健康寶寶，雖然才2840公克，但有一個肉肉嘟嘟的小臉蛋，出生的當下像個小老頭。
坐在病床上，胸前抱著派派，我被推出產房，柚子和陳爸看到派派都是一臉愉悅的神情。
原以為自己生完小孩一定會虛弱的很想睡一覺，誰知，精神卻亢奮到不行。過沒多久，我被推到六樓的病房，護士來做一些檢查的時候，我都在滑手機，紀錄生產的感覺......
放鬆一會兒，其實我心裡知道，這幾天的晚上都不用睡了，辛苦的才剛要開始......不過，總覺得又完成了人生的一個里程碑，心情還真是不錯。
剩下的，以後再說吧！
